regulus

Pygmalion 皮格马利翁 6

混乱的早晨

“Hi，Daniel你早啊。真早哈。”Lewis看着眼前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干嘛的Nico说道，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Lewis我没有时间详细聊，我现在就要走了。”电话那头的Daniel听起来非常匆忙，背景中还有别人在说话的声音。

Nico则在Leweis几步开外睁大了他碧色的眼睛看着他，神情似乎介于吓到昏倒和逃走之间，而Lewis则试图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有可能做出的任何动作。

“那边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命令保洁不允许进入该区域……”Daniel匆忙地说道，“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去一下美洲。”

“好的。”Lewis回答道，他现在心率还在180左右徘徊。

“我不希望一下飞机就看到报纸上登载着‘红牛33#’的公开感谢信。”Daniel在电话的那一头说道。

作为知名的艺术品大盗，红牛 #33每次得手之后，不管是否将他盗取的东西第一时间脱手，他都会再公开发表一封“感谢信”，感谢失主的慷慨。

其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Lewis只觉得冷汗从自己的背上滑落，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感谢信这么简单。

而在他身边，Nico还在那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就连他肩膀上的那只被他称为Hulk的戴胜都在那里歪着脑袋看着Lewis。 

“你、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Lewis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这个信息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他还有多少时间“修好”此事，或者说如果一切手段都已经用尽了，他还有多少时间能够逃去天涯海角，从此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天哪，在现代社会想要凭空消失哪有这么简单！

我到底该怎么办？

“嗯，三四天吧，我想。”Daniel似乎也在那里估算了一下，“四天后我想我肯定能回去了。”

我有三天时间，解决这一切。

在他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Lewis看着自己的电话，一直到那屏幕黯淡下去，然后他转过头看看着站在那里的Nico。 

“所以…”他一边开口说道一边向着对方走去，“你就是雕像，对吗？”

Nico紧张地看着他，但是没有回答。

“说话。”Lewis命令道，“我知道你会说话。”

然而Nico却微微摇头并开始向后退去。

“别想逃避。”Lewis大怒冲上去一把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之前停在Nico肩膀上的那只被他称为Hulk的戴胜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飞了起来，躲到了吧台那边。

可能是他实在太用力，Nico皱着眉头，但是他并没有试图挣脱，只是在那里摇头。

“回答我，你就是雕像变的，没错吧。”Lewis耐下心来，看着对方说道。

“什、什么…雕像，我、不…不知道。”Nico说道。

听着他艰难的答复，Lewis却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

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难以理解他的话甚至他的发音，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年代，如果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梦，那么眼前这个Nico他懂得的显然是当时的语言。

Lewis对于古英语唯一的认知仅仅在于中学时课本上的莎士比亚选段，从理解的角度应该还是可以的，但那毕竟是正规书面语言，又是十四行诗，但是当年人们的口头语肯定是和现在有极大的差别的，就好像现在那些缩略的或者带有流行文化元素的网络语言。

何况，眼前这个Nico可能当年也不懂得几个英语。

古代意大利语吗？上帝啊！

但是以Lewis的认知来看，毕竟意大利语的形成脱胎于拉丁语，所以变化的幅度应该还是在可控范围内的。

现代意大利语十四世纪就已经成型，这尊雕像无论如何都应该是文艺复兴中后期的作品了。

看看这个Nico的手和他皮肤，这不是个干粗活的人，应该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只要他不是真的从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活人，那么他应该很快就能适应现代语言的。

不对！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怎么把这家伙给变回去！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这种事情一天之前，不，12小时之前我自己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镇定，Lewis镇定。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步步解决问题才是明智的做法。

Lewis首先确定了一下目前主客厅的情况，然后，他打电话给安保要求确保从Lando走后到现在没有人任何人进来或者出去过。

然后他发了讯息告诉Toto现在自己正在主顾这里处理这个案件，这几天都不会出现在公司里。

“听着，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Lewis放慢了语速问道。

对方依旧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哪里人？”Lewis继续问道。

然而Nico又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你是哪里人？”Lewis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不记得…”Nico的脸上露出了困惑和痛苦的神色。

“对了，那你记得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吗？”Lewis问道，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学界显然对此争论不休，如果昨晚那个Vettel知道他现在在干嘛，也许会吓得当场晕倒在地。

但是Nico依旧摇了摇头，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不记得自己是哪里的人，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如果换了Lewis也一定会感到害怕的吧。

这个Nico都已经害怕得有点发抖了。

哦，也许他是冻的。

Lewis叹了口气，“来吧。”他说着拿起了自己随便都在旁边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了面前近乎半裸的Nico。 

然而Nico迟疑着接过了那件衣服，并睁大了他漂亮的眼睛盯着那件衣服，把它从左手换到右手并研究了一下里外侧，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Lewis忍不住用掌心抚摸自己的额头，这将会是一项大工程，但他却仿佛无端生出了无限的耐心。

他走上前去，轻轻将自己的外套又拿到自己手里，轻柔地说道，“没关系，让我来。”

然后他展开了衣服，“伸手。”

Nico顺从地靠过来，很乖巧地将右手先放进袖子里。Lewis则用左手从他身后将衣服裹过去，让他把另一只手也放到袖子里，好似一个若即若离的拥抱。

他们如此地接近，Lewis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地气息，仿佛森林里清新的木制香气，只有若有若无地一丝。

直到穿完衣服Lewis才不由得回味过来，“不对啊，以前的衣服不也是一样这么穿的吗？又不是套头衫？”他想起进入门厅时那副卡拉瓦乔的作品，当年的人们也穿着差不多的衬衫啊！

上帝，我绝对已经脑子不清醒了。

然而Nico则似乎对于他这件外套感到非常舒服，他伸手感觉了一下料子，微微笑着说道，“谢谢。”

Lewis近距离看着他，他浅色的睫毛下那双剔透的双眼，他真的就像是那些画像中的人物，但Lewis绝对不是那种看到漂亮的外表就忘乎所以的人，何况现在的局面对他可是非常不利的。

“你想要我相信你真的是…你懂的，那么早之前过来的，可是你刚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唤出了我的名字。没错吧？”Lewis试图理清自己杂乱的思绪。

Nico困惑地看着他，整个人都缩在Lewis的外套里。

“你认识我吗？”Lewis清晰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Nico摇着头向后退去。

“你别给我来这套，你刚才还叫出了我的名字，你自从醒过来之后除了不知道之外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Lewis向前走去，虽然没有很急迫但是却步步紧逼。

“我真的不知道，我…记不清了。”Nico无处可退，整个人都委顿下去，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Lewis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别怕。”他说道，伸出手去拉坐在地上的Nico，对方惊恐地坐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迟疑着还是接住了Lewis伸出的手，“我不会逼你，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他能从接触的手中感觉到对方穿着自己的外套，已经暖和了一些。

Lewis带着这个可疑的Nico直接去了之前Daniel告诉他给他准备的套房里。

那是很简单的套间，带着书桌的休息室联通着不是太大的卧室，落地窗出去直接是一个简单的小阳台，通过阳台可以连接到隔壁的房间。

Lewis看着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身上还穿着自己外套的Nico，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面对面前的这个人自己总是没法生气，他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很困惑。但我更是一头雾水，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这里，什么人都不能见，只能见我一个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

Lewis自己也很惊讶自己居然敢这么说，他现在什么都不能保证，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理论上，他刚刚搞砸了一件上亿欧元的买卖。

他这么说也许不是为了安慰Nico，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但是另一方面，Lewis相信这世上发生的一切必有因果，他一定要查明这件事的真相，也为了解救自己目前的困境。

开玩笑，他才不会逃去世界的尽头，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Nico蹙着眉看着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光着的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

“你…你还记得你多少岁吗？”Lewis看着他问道。

Nico似乎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但是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Lewis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将Nico拉到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你别着急，慢慢地想。”

然后他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预订一些语言学，尤其是古代语言与现代语言相关书籍，今天下午就能送到，虽然他不是语言学家，但是Lewis相信以眼前这个人受过的教育他应该是能够学会的。

坐在那里的Nico似乎非常的低落，紧张的神经稍有放松，他的眼皮也似乎沉重了起来，好似没有睡醒的样子。

天哪，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Lewis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几乎一晚上没睡，刚睡过去一会儿又遇到这样的事情，真希望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等到我醒来也许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他头痛地想到。